第180章 金国上京会宁府
遍布蓑草与白雪的荒原中，不时有鸟兽一闪而过，严寒的天地间一队车马在积雪几近没膝的驿道上艰难行走。
荒原上，远处的城池异常的醒目，此刻行走的队伍的气氛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闷。
看着远处的城池，安维轩长长舒了口气，此行终于到一半了。
自泗州至东京开封一千零三十四里，东京至燕山一千三百一十五里，自燕山到上京会宁府两千七百五十里，行程近五千一百里。塞北寒冷，燕山至上京一段接连降雪难以行走，前后足足走了七十八日。
昨日宿于会宁头铺驿所，金国接伴使与前来迎接的馆伴使交接，馆伴正史吏部郎中萧德恭、副使是为翰林学士张钧。
除接伴使与馆伴使交接外，金国皇帝还遣一内侍赐宋使银合汤药。所谓的银合汤药并不是汤汤水水的药物，而是一种如榛子般大小的药丸，主要作用是用于御寒。
安维轩远远的打量女真人的都城上宁府，其面积规模也就比不上中原的望县县城大上一些，比起府城要小上许多。
距离渐渐的近了些，安维轩可以看到上宁城用夯土夯城的城墙，而这城墙的颜色与中原的城墙大不相同，呈现出黑黄两色。城墙上插有金国旗号，偶有士卒于城墙上巡走。城外是一条围绕城池的护城渠，估计建造城墙时取土而成。
上宁府的城墙之所以是为黑黄两色，是因为东北土地土壤中所含的腐殖质高，地表土层是为黑色，也就是有名的黑土地，深挖地表的土层之后便现出黄土，两色土壤夯砸后形成这种独特的黑黄两色城墙。
自南门进得会宁府，再打量城内景像，安维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，细想之后突然想了起来，这会宁府是按开封府布置建造的。
天气寒冷，城内行人稀少，使得会宁府显得很是冷清。
在馆伴官的引领下，安维轩一行进入驿馆，稍做休息后，会有金国宫内内侍奉金国皇帝命前来抚问。依以往的惯制，宋使在会宁府一般要停留十日，每天皆有不同的安排，至于具体行程，金随宋制，没有太大的差别。
稍做休息，有馆驿人员传道：“天使刘贵人奉陛下旨抚问宋使……”
听得声音，安维轩、王墨卿二人率三节随从列队整理衣冠，前来迎接那传旨抚问的“天使”。这个“天使”还是那个于会宁头铺赐汤药的金国内侍。
所谓的“抚问”，无非是送些酒宴，像征性意义大于实际意义。
只见那金国“天使”奉命抚问之后，将目目光投向安维轩，问道：“这位安副使可是江南今岁的探花，曾馆伴我大金贺宋天申节使的安大人？”
不知道这金国皇宫内侍所问何意，安维轩还是拱手道：“正是小使！”
那内侍说道：“传我大金国皇帝口谕，召江南贺正旦副使安维轩明日进宫觐见！”
听言，未待安维轩说话，那身为正使的王墨卿面有惊色，立时说道：“这位中贵人，这不合规制！”
“规制？”听言，那金国内侍挑了挑眉头。
王墨卿正色说道：“按制，我二人等应于后日天明行司捧国书，与大金馆伴正、副使者并行入宫见驾……”
不等王墨卿将话说完，那内侍冷哼了一声：“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我大金国皇帝是为天下共主，你江南是我大金国属地，陛下教安大人入宫觐见，还需你一个小小的使节应允么？”
“小使不敢！”见那内侍发怒，王墨卿忙道。
狠狠的盯了王墨卿一眼，那金国皇宫内侍又与安维轩叮嘱道：“安大人明日整理齐整，咱家前来引你入宫！”
这金国内侍不说大宋也不说宋，而说江南，自是有金国的道理。
绍兴议和后，宋向金“奉表称臣”，两国往来国书的称谓和写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金国“号其书曰诏书，指宋为江南”，金国送往宋的诏书，经过的州县必须差遣官吏以迎天子召书礼迎其书信，直到送到临安。
而南宋给金国的外交文书则要大宋去掉大字，皇帝去皇字，书用君臣之礼，皇帝要写有再拜之礼，所以说赵构给金国皇帝写信是以臣子礼奉表。而且每有金使到来之际，宋朝皇帝都要起立问金国皇帝起居，下了座位受书。
弱国无外交，临来时上头又反复叮嘱莫要坏了来之不易的宋金好和大形势，明知安维轩此行不合规制，但王墨卿却是无可奈何。应了那宫中内侍，安维轩心中也是不解，金国皇帝宣自己觐见所为何事？
……
第二日临近午间，昨日前来抚问的刘“天使”代表金国皇帝赐酒果，随后那刘中官与安维轩说道：“安副使，随咱家去见陛下罢！”
听言，身为正使的王墨卿看了眼安维轩，不敢再阻挡，却也没再说话。
安维轩随着那刘中官出了驿馆，向会宁城中的金国皇城行去。
在车上打量这位刘中官，此人姓刘想来是汉人，安维轩记得辽国与北宋灭亡时，宫中许多的内侍都被掠到了金国，这刘内侍也是那个时候来的。
金国皇城不大，完颜阿骨打称帝时，金国连个城池都没有，只设毡帐自称为皇帝寨，在毡帐的周围插着篱笆，篱笆外都是放牧的牛羊，看起来与北地寻常的村落一般，直到晚年才开始修筑宫殿城池，到其弟吴乞买做皇帝的第二年，金国才开始建皇城，第三任皇帝完颜亶于前年才按着宋朝旧都开封的规模进行了扩建，形成会宁府南北二城的雏形。
金国皇城位于会宁府南城偏西处，并不处于会宁府的中轴线上，安维轩粗略的打量了一下，金国上宁府皇宫的占地面积估计要比后世的紫禁城要小将近一半。
显然金国皇城受到北宋皇城的影响，皇城南门两侧对立着两个高大的阙。
阙是古代中国最高等级的建筑形式之一。眼前金国皇宫门前的阙，是阙制中最高等级的三出阙一般耸立在帝王居住的宫廷大门前面，是天下独尊的标志性建筑。
随那内侍进了宫，那内侍教安维轩在外等候自己前去候命，不多时那内侍回了来，引得安维轩向一处宫殿的偏殿行去，
行走间，安维轩用眼角打量那处宫殿，建筑式样与临安皇宫式样几近相同，俱是红墙绿瓦朱门，显然金人受汉人影响极大。
很快来到一处偏殿旁，那内侍快走几步对着殿内拜道：“奴婢奉陛下的旨意，将江南贺正旦副使安维轩引来了。”
“着他进来罢！”殿内有声音传来。
那内侍应了一声，与安维轩说道：“安大人，随咱家去见陛下罢！”
随着那内侍进了这间偏殿，立时感觉暖融融的，只见得殿内摆有十几个特制的火盆，更还能看到殿内有一众金国的官员分别就座，面前桌子上摆着酒水肴馔，此刻正在注视着自己，显然这间偏殿内此时在举办宴会。
上前正欲拜见时，安维轩眼角余光向上瞥了一眼，却险些怔住了，稳住心神后拜道：“宋国贺正旦副使安维轩叩见大金国皇帝陛下。”
一拜三叩时，安维轩免不得有些屈辱感，转念又想金国使节拜见赵构时也要行硊拜大礼，虽说是用钱买的，但心里立时觉得平衡了许多。
“起来罢！”殿上人说道，随即又向旁边吩咐道：“带入座位罢！”
听言，安维轩有些疑惑，这金国皇帝将自己引来又教自己入座，又是什么意思。
未待安维轩想清楚之际，有个上了年纪的内侍走了过来将安维轩引入到一处座位。
你道是方才为何安维轩会心神一震，只是因那坐于殿中主位的金国皇帝完颜亶竟然一身儒服打扮，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金国皇宫大内，安维轩还以为是在汉地遇到了哪家富贵公子，而且这完颜亶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燕地汉语，教人觉得其不是一个女真人更像是一个汉人。
“朕来给诸位卿家介绍个有趣的人……”安维轩刚刚坐下，只听得金国皇帝完颜亶指着自己，与手下的臣子说道：“今岁着萧秉温使宋，回来与朕很是将这个南蛮夸了一番，说这个南蛮不仅是诗词写的好，曲子也写的好，所以朕就将这南人给传来了，今日也教他与诸位卿家助助兴。”
见完颜亶高兴，参知政事萧肄说道：“陛下出题，教这南蛮作诗，若这南蛮作不出来，咱就罚他吃酒！”
说罢，完颜颤将目光投向安维轩，说道：“那南蛮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未置可否，安维轩起身拜道：“大金国皇帝陛下，臣的名字唤做安维轩！”
“这南蛮对朕唤他南蛮不满了！”听言，完颜亶笑了起来，又挥手道：“罢了，罢了，坐下罢，朕不唤你南蛮，唤你安副使可好？”
“既然大金国皇帝陛下开口，小使敢不答应。”安维轩接话应道，转而又向那金国大臣拱手问道：“这位大人，你方才提议，皇帝陛下出题，小使作不出诗便要罚酒，若小使作的出诗，大人是不是也表示一下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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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原上，远处的城池异常的醒目，此刻行走的队伍的气氛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闷。
看着远处的城池，安维轩长长舒了口气，此行终于到一半了。
自泗州至东京开封一千零三十四里，东京至燕山一千三百一十五里，自燕山到上京会宁府两千七百五十里，行程近五千一百里。塞北寒冷，燕山至上京一段接连降雪难以行走，前后足足走了七十八日。
昨日宿于会宁头铺驿所，金国接伴使与前来迎接的馆伴使交接，馆伴正史吏部郎中萧德恭、副使是为翰林学士张钧。
除接伴使与馆伴使交接外，金国皇帝还遣一内侍赐宋使银合汤药。所谓的银合汤药并不是汤汤水水的药物，而是一种如榛子般大小的药丸，主要作用是用于御寒。
安维轩远远的打量女真人的都城上宁府，其面积规模也就比不上中原的望县县城大上一些，比起府城要小上许多。
距离渐渐的近了些，安维轩可以看到上宁城用夯土夯城的城墙，而这城墙的颜色与中原的城墙大不相同，呈现出黑黄两色。城墙上插有金国旗号，偶有士卒于城墙上巡走。城外是一条围绕城池的护城渠，估计建造城墙时取土而成。
上宁府的城墙之所以是为黑黄两色，是因为东北土地土壤中所含的腐殖质高，地表土层是为黑色，也就是有名的黑土地，深挖地表的土层之后便现出黄土，两色土壤夯砸后形成这种独特的黑黄两色城墙。
自南门进得会宁府，再打量城内景像，安维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，细想之后突然想了起来，这会宁府是按开封府布置建造的。
天气寒冷，城内行人稀少，使得会宁府显得很是冷清。
在馆伴官的引领下，安维轩一行进入驿馆，稍做休息后，会有金国宫内内侍奉金国皇帝命前来抚问。依以往的惯制，宋使在会宁府一般要停留十日，每天皆有不同的安排，至于具体行程，金随宋制，没有太大的差别。
稍做休息，有馆驿人员传道：“天使刘贵人奉陛下旨抚问宋使……”
听得声音，安维轩、王墨卿二人率三节随从列队整理衣冠，前来迎接那传旨抚问的“天使”。这个“天使”还是那个于会宁头铺赐汤药的金国内侍。
所谓的“抚问”，无非是送些酒宴，像征性意义大于实际意义。
只见那金国“天使”奉命抚问之后，将目目光投向安维轩，问道：“这位安副使可是江南今岁的探花，曾馆伴我大金贺宋天申节使的安大人？”
不知道这金国皇宫内侍所问何意，安维轩还是拱手道：“正是小使！”
那内侍说道：“传我大金国皇帝口谕，召江南贺正旦副使安维轩明日进宫觐见！”
听言，未待安维轩说话，那身为正使的王墨卿面有惊色，立时说道：“这位中贵人，这不合规制！”
“规制？”听言，那金国内侍挑了挑眉头。
王墨卿正色说道：“按制，我二人等应于后日天明行司捧国书，与大金馆伴正、副使者并行入宫见驾……”
不等王墨卿将话说完，那内侍冷哼了一声：“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我大金国皇帝是为天下共主，你江南是我大金国属地，陛下教安大人入宫觐见，还需你一个小小的使节应允么？”
“小使不敢！”见那内侍发怒，王墨卿忙道。
狠狠的盯了王墨卿一眼，那金国皇宫内侍又与安维轩叮嘱道：“安大人明日整理齐整，咱家前来引你入宫！”
这金国内侍不说大宋也不说宋，而说江南，自是有金国的道理。
绍兴议和后，宋向金“奉表称臣”，两国往来国书的称谓和写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金国“号其书曰诏书，指宋为江南”，金国送往宋的诏书，经过的州县必须差遣官吏以迎天子召书礼迎其书信，直到送到临安。
而南宋给金国的外交文书则要大宋去掉大字，皇帝去皇字，书用君臣之礼，皇帝要写有再拜之礼，所以说赵构给金国皇帝写信是以臣子礼奉表。而且每有金使到来之际，宋朝皇帝都要起立问金国皇帝起居，下了座位受书。
弱国无外交，临来时上头又反复叮嘱莫要坏了来之不易的宋金好和大形势，明知安维轩此行不合规制，但王墨卿却是无可奈何。应了那宫中内侍，安维轩心中也是不解，金国皇帝宣自己觐见所为何事？
……
第二日临近午间，昨日前来抚问的刘“天使”代表金国皇帝赐酒果，随后那刘中官与安维轩说道：“安副使，随咱家去见陛下罢！”
听言，身为正使的王墨卿看了眼安维轩，不敢再阻挡，却也没再说话。
安维轩随着那刘中官出了驿馆，向会宁城中的金国皇城行去。
在车上打量这位刘中官，此人姓刘想来是汉人，安维轩记得辽国与北宋灭亡时，宫中许多的内侍都被掠到了金国，这刘内侍也是那个时候来的。
金国皇城不大，完颜阿骨打称帝时，金国连个城池都没有，只设毡帐自称为皇帝寨，在毡帐的周围插着篱笆，篱笆外都是放牧的牛羊，看起来与北地寻常的村落一般，直到晚年才开始修筑宫殿城池，到其弟吴乞买做皇帝的第二年，金国才开始建皇城，第三任皇帝完颜亶于前年才按着宋朝旧都开封的规模进行了扩建，形成会宁府南北二城的雏形。
金国皇城位于会宁府南城偏西处，并不处于会宁府的中轴线上，安维轩粗略的打量了一下，金国上宁府皇宫的占地面积估计要比后世的紫禁城要小将近一半。
显然金国皇城受到北宋皇城的影响，皇城南门两侧对立着两个高大的阙。
阙是古代中国最高等级的建筑形式之一。眼前金国皇宫门前的阙，是阙制中最高等级的三出阙一般耸立在帝王居住的宫廷大门前面，是天下独尊的标志性建筑。
随那内侍进了宫，那内侍教安维轩在外等候自己前去候命，不多时那内侍回了来，引得安维轩向一处宫殿的偏殿行去，
行走间，安维轩用眼角打量那处宫殿，建筑式样与临安皇宫式样几近相同，俱是红墙绿瓦朱门，显然金人受汉人影响极大。
很快来到一处偏殿旁，那内侍快走几步对着殿内拜道：“奴婢奉陛下的旨意，将江南贺正旦副使安维轩引来了。”
“着他进来罢！”殿内有声音传来。
那内侍应了一声，与安维轩说道：“安大人，随咱家去见陛下罢！”
随着那内侍进了这间偏殿，立时感觉暖融融的，只见得殿内摆有十几个特制的火盆，更还能看到殿内有一众金国的官员分别就座，面前桌子上摆着酒水肴馔，此刻正在注视着自己，显然这间偏殿内此时在举办宴会。
上前正欲拜见时，安维轩眼角余光向上瞥了一眼，却险些怔住了，稳住心神后拜道：“宋国贺正旦副使安维轩叩见大金国皇帝陛下。”
一拜三叩时，安维轩免不得有些屈辱感，转念又想金国使节拜见赵构时也要行硊拜大礼，虽说是用钱买的，但心里立时觉得平衡了许多。
“起来罢！”殿上人说道，随即又向旁边吩咐道：“带入座位罢！”
听言，安维轩有些疑惑，这金国皇帝将自己引来又教自己入座，又是什么意思。
未待安维轩想清楚之际，有个上了年纪的内侍走了过来将安维轩引入到一处座位。
你道是方才为何安维轩会心神一震，只是因那坐于殿中主位的金国皇帝完颜亶竟然一身儒服打扮，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金国皇宫大内，安维轩还以为是在汉地遇到了哪家富贵公子，而且这完颜亶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燕地汉语，教人觉得其不是一个女真人更像是一个汉人。
“朕来给诸位卿家介绍个有趣的人……”安维轩刚刚坐下，只听得金国皇帝完颜亶指着自己，与手下的臣子说道：“今岁着萧秉温使宋，回来与朕很是将这个南蛮夸了一番，说这个南蛮不仅是诗词写的好，曲子也写的好，所以朕就将这南人给传来了，今日也教他与诸位卿家助助兴。”
见完颜亶高兴，参知政事萧肄说道：“陛下出题，教这南蛮作诗，若这南蛮作不出来，咱就罚他吃酒！”
说罢，完颜颤将目光投向安维轩，说道：“那南蛮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未置可否，安维轩起身拜道：“大金国皇帝陛下，臣的名字唤做安维轩！”
“这南蛮对朕唤他南蛮不满了！”听言，完颜亶笑了起来，又挥手道：“罢了，罢了，坐下罢，朕不唤你南蛮，唤你安副使可好？”
“既然大金国皇帝陛下开口，小使敢不答应。”安维轩接话应道，转而又向那金国大臣拱手问道：“这位大人，你方才提议，皇帝陛下出题，小使作不出诗便要罚酒，若小使作的出诗，大人是不是也表示一下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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